芬陀院02.jpg

山林深處,一僧人,踽踽獨行。

室町時代的畫僧,雪舟。

他來到一處開闊山谷,擇一石而坐。突然間,想起了往事。

自小天賦欠缺,既不懂音樂,也不能作詩,唯一擅長事,畫畫而已。

年幼時,他在寶福寺當小和尚,因為都不讀經書,只知塗鴉,遭方丈處罰,以繩索綑綁於大柱旁,他低頭暗泣,突見一鼠從身邊竄跑,便以足尖為筆,沾染淚水,在地面上畫鼠,方丈見狀,終於允許他可以自由畫畫。

長大後,他進相國寺當修行寺,除了學禪,也向畫僧天章周文學畫,開始接觸來自中國的山水畫。雪舟一心想渡海到當時正值明朝的中國,看看這些畫中的山水,終於在四十八歲那年,有機會搭上貿易船,來到「明國」,從寧波、杭州、鎮江、南京,一路北上,來到北京,再搭船回日本,在中國待了約三年。

返回日本後,他便全心投入繪畫,直到生命的盡頭。

 

芬陀院01.jpg 京都南方,東福寺的塔頭芬陀院,又稱雪舟寺。

緣由是雪舟幼年所待的寶福寺,屬於東福寺派的寺院,雪舟每次到造訪東福寺,往往就住在芬陀院,後來雪舟又在此作枯山水庭園,故得此名。

雪舟寺的枯山水,據說是京都最古老的枯山水之一,庭中有鶴島與龜島。有一傳說,當時掌管芬陀寺的關白(宰相)一条兼良知道雪舟以淚畫鼠的故事,便請他畫龜,雪舟同意了,卻不見他研墨作畫,反而在庭園搬動石頭,後來才知道,雪舟是砌石「畫」龜。

神奇的是,芬陀寺的和尚們半夜聽見庭園有奇怪聲響,從窗口往外瞥,竟是石龜的四肢擺動有聲,他們趕緊向雪舟求教,雪舟在龜甲上放了一塊大石,石龜從此才不再作怪。一条兼良十分滿意雪舟的作品,本想將芬陀寺賜給他,但是他以要繼續深造繪畫而婉拒。

後來,他便去了中國。

 

 雪舟在日本水墨畫扮演開創者角色,代表作是「天橋立圖」。

相較於中國那些水墨畫大師,雪舟不論技法或意境,可能猶遜一籌,但是,很重要的一點是,他以水墨畫的畫風,描繪日本風景,形成獨樹一幟的日本式水墨畫,跟中國式的水墨畫有著相當不一樣的氣味。

在雪舟身上,我看到許多旅人的身影,不論我們多麼嚮往遠方的國度,一旦我們去過了,體驗過了,最後,我們仍然要回家,用一個嶄新的眼光,重新凝視自己生長的國度。

然後,訴說屬於我們自己的風景。

就像在這一刻,面對著蓊鬱山色的雪舟,他靜靜地看著,看著,直到眼前的山和水,只剩下迷離的白色與黑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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